chapter.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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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6
梁聿風的話戛然而止。
他伸手抓了一下頭發, 看向她，似乎有想說的話。
但又沒有說出口。
想幹脆破罐子破摔, 告訴她全部。
但又總是擔心，甚至在腦子裏反覆想，溫今宜生氣的時候要怎麽哄？
幾度糾結，他更加煩躁地抓了把頭發。
抱著手臂擡起下巴睨她：“我和他，你更喜歡誰？”
從來沒有見過梁聿風這麽糾結猶豫的樣子。
溫今宜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比起一開始被隱瞞的不快, 現在揣著明白逗梁聿風顯然更讓她覺得有趣。
她佯裝思考, 仰起頭視線在他臉上打轉幾圈，似乎在斟酌, 又似乎在考慮。
梁聿風忍無可忍, 掐著她的腰逼近。
他問：“如果他現在站在你面前呢？”
這個角度, 溫今宜踮起腳尖, 鼻息剛好湊到他脖頸的地方。她偏過頭輕輕聞了聞，雙臂摟住他。
“你身上的香水味, 和這顆橘子樹的味道好像。”
梁聿風捏住她的臉, 假裝很兇，“不可以轉移話題, 溫今今。”
“這種問題, 你要快點說，你喜歡的只有我。”
連自己的醋都要吃？
溫今宜“嘖”了一聲, 也捏住他的臉, 看著梁聿風被她捏到變形的臉, 她眼中笑意更濃，“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能裝呢, 梁聿風？”
她最後喊他名字尾音上揚，揶揄的意思更明顯。
梁聿風站在原地楞了一秒，感受到她的體溫就在咫尺，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認輸。
他聳了下肩膀，歪著腦袋看向溫今宜，“你送我一張原諒卡，我現在可以用這張卡嗎？”
本來就是為了今天準備的。
溫今宜唇角彎彎：“當然可以。”
“我就是他。”梁聿風視線斂下來，收掉那些所有渾不吝的氣息，他用無比認真的語氣看著她說，“當時我不告而別，再見面我以為你忘記了我。”
“後來我開始慶幸你忘掉了我，因為這樣我可以以一個完美的身份出現在你的面前。孤兒院的記憶對你來說很痛苦，我擔心用這樣的身份出現會喚起你痛苦的回憶。”
“我怕你會想要遠離，而我太想和你有個很好的結局。”
以前的梁聿風是什麽樣？
孤僻、冷漠，是孤兒院裏赫赫有名的“問題少年”，溫今宜向他示好過很多次，他從來懶得理會。
後來有一次看見她哭，他只是伸手扶了她一下。
她卻撲過來，好像他是她的救世主。
“那你身上的香水味是什麽意思？”溫今宜帶著了然的笑意看向他，“引誘我？”
梁聿風啞然。
那瓶香水是他托人特調的味道，他想要保留記憶中這顆橘子樹的味道，也想要……讓她想起他。
想也不想。
就是這樣兩種覆雜的情緒讓他如一葉小舟在情與愛的海洋裏幾乎要溺斃，最後海浪翻湧，他在名為“溫今宜”的港灣棲息。
想到此，梁聿風目光柔和下來，日光低沈，他整個人也仿佛眷了一層溫柔繾綣的暖色調，看著她，滿是溫情地說，“對，我就是在引誘你。”
在那個雨夜，他站在天臺上想要一躍而下被她拉住的那個時刻。
就已經註定他這一生都會是她的追隨者。
得知她的新名字叫“溫今宜”的那一天。
他創立了“京宜”。
梁聿風撫上她的長發，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和我說如果誰和你不告而別，你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溫今宜臉上出現吃驚的神色：“你怎麽還記得這句話。”
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個時刻說出的這句話，只記得當初被扔進孤兒院也是滿心憤懣，帶著一股決然放出“豪言壯語”，其實是膽怯，她脆弱得不能再接受生命裏的任何一個人離去。
梁聿風輕笑一聲，語氣帶了點張揚，“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
“那都是小時候說的，現在長大了才沒有那麽決絕。”溫今宜往前走了兩步，朝梁聿風伸出懷抱，“來吧，向你分享一個我這麽多年保持快樂的秘籍。”
秘籍什麽，梁聿風沒多大興趣。他挑了挑眉，朝著現成的擁抱走過去。
他整個人搭在溫今宜的肩膀上，她說一句，他“嗯”一聲，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頸部，像撓癢癢似的。
溫今宜有些難耐，動了動肩膀，想要推開。
卻被他反客為主，抱得更緊。
沒辦法，她只好隨著他抱，她邁著腿往前走，梁聿風也跟著她往前邁，他像巨大的樹懶，趴在她這顆面包樹上。
“快樂的秘籍就是要斷舍離。”溫今宜說，“扔掉所有的昨天，人生的腳步才會變得更輕盈。”
她扭頭看向梁聿風，很認真地捧著他的臉說，“你說希望我永遠快樂，我也希望你能忘掉所有不快的過往。可以不原諒，但要淡忘，要向前走。”
“我這不是向前了嗎？”梁聿風和她咬耳朵，“好好學習，努力工作，還和你結婚。”
“因為有你，我得償所願，也有了歸港。”
所謂愛，即是自卑棄暗投明時刻。
或者步步深陷，或者轉身應候解放。
他即將解放，迎入名為“溫今宜”的新生。
想到此，梁聿風全身上下說不出來的輕松。
他開始看著溫今宜說：“我坦白了。”
“是不是要給我一點獎勵？”
溫今宜說：“只有這麽大的小孩子才有要棒棒糖的機會。”
誰知梁聿風卻說：“我不要糖果。”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連流，帶著點意味深長的暗示以及明晃晃的引誘。
溫今宜情不自禁抿住唇，別過臉避開他灼熱的目光，問，“要什麽？”
“你總是這樣，溫今今。”梁聿風悶悶地笑出聲，他幹燥的指腹擦過她的嘴唇，“明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卻還要裝作不知道。”
“一定要我說出來——”梁聿風的氣息靠近，他裹著笑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要親親。”
他湊過去，點了點自己的臉頰，笑得很壞。
“要你親我。”
“你不也是這樣。”聽到他的話，溫今宜臉上泛起一抹濕熱，她扭過頭也控訴他，“明明知道我不好意思，還……”
剩下的話溫今宜沒好意思說完。
她扭過頭，唇在他的臉頰一擦而過，像一把羽毛扇，只是撓得是溫今宜的心。
梁聿風還保持略彎腰的姿態，唇角勾著散漫的笑意，似乎不等到她這個吻誓不罷休。
見狀，溫今宜只好踮起腳尖。
她湊過去，睫毛要先碰到他的臉頰，她很緊張，睫毛抖個不停。
梁聿風溢出輕輕的笑，似乎在笑她膽小。
溫今宜咬住下唇，閉著眼睛大膽靠過去，卻在即將碰上的一秒鐘猛的睜開眼睛，她也笑，用指尖代替了嘴唇，狡黠地就想要離開。
梁聿風早就料到她有這麽一手。
垂在身側的手略一擡起，就這麽摟住她的腰。他用力往前一攬，溫今宜整個人撞進他懷裏，也自然而然親上了他的臉頰。
“擅長逃跑的小鬼。”梁聿風捏了捏她的耳垂，發燙的溫度，和他灼熱貼近的呼吸混淆在一起，他像獵手，在她耳邊低語，“溫今今，你可真不老實。”
被抓住的心虛一下蔓延，溫今宜摸了摸鼻子，假裝沒聽明白。
“什麽？”
梁聿風曬笑一聲，尾調拖得很長。
“我說——親到了。”
親到就親到，幹嘛還要說出來！
溫今宜揉著耳朵發紅的部分，裝作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從口袋裏摸出車鑰匙往前走。
到停車的地方，她腦子裏忽然靈光一現，將梁聿風抵在車門口問，“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瞞著我？”
梁聿風摸了摸鼻子，回答的也挺老實。
“還有一件事。”
“什麽？”溫今宜眼神掃過去，開始暗戳戳威脅他，“現在坦白還有得救。”
沒想到梁聿風這回坦坦蕩蕩看著她說：“我不告訴你——”
可他越是這樣說，溫今宜心裏越好奇。
對上她“求知”的目光，梁聿風一反常態沒有滿足她的願望。
他毫不留情地拉開駕駛室的車門，擡了擡下巴問她，“還不走？”
“到底是什麽呀，梁聿風。”溫今宜還是有點好奇，“和我有關？”
梁聿風沒回答這個問題。
那就是真的和她有關。
溫今宜的好奇心已經到達了一個巔峰，就好像你明知道眼前有一道大餐，但是餐廳的服務生突然告知你做這道菜的廚師無法到達現場，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釣得人很難受。
梁聿風唇角勾了勾，手指轉動音響，放出來的歌剛好是那首《愛要怎麽說出口》。
他要怎麽說出口？
難不成和溫今宜說，我暗戀了你十年，從見面的第一天開始就對你蓄謀已久。
這太難說出口。
梁聿風“嘖”了一聲，點了點自己點臉頰，笑容不吝。
“親我一百下才告訴你。”
哪有人這樣！
溫今宜氣急敗壞說：“剛剛已經親三下了！”
“哦——那就是還有97下。”梁聿風打了一圈方向盤，打算去大門口接梁桉。
車停下來的時候，梁桉還沒到。
梁聿風偏過頭來問她：“你現在要親嗎？”
他一本正經的語氣都快要讓溫今宜覺得他們在做一筆非常可觀的投資了。
她眨了眨眼睛，對他做了個手勢。
“那說了，從現在開始，我不主動親你，你也不能來親我。”
“畢竟到時候也說不清到底記不記數。”
沒想到她思維反應能力這麽快，梁聿風一下變成了吃虧的一方。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車門被拉開，梁桉上了後座。
一切調情的話不適宜在家長面前說，他住了嘴，只是似笑非笑盯著溫今宜看。
溫今宜被他看到心裏發毛，悄悄拉高衣領，遮住一半的下巴。
梁桉臨走的時候把畫的畫送給了孤兒院的小朋友，一人一副肖像畫，在畫的旁邊寫上各自的名字和生日。
其實這一項工作比畫畫進行的時間要久很多。
很多孩子是沒有名字和生日的，孤兒院統一為他們起的名字又很容易記混，明明是代表愛的名字，在他們的口中卻變成無比陌生的詞匯。
看到這一幕，梁桉心裏非常不好受。
她想到幼年被自己扔進孤兒院的梁聿風，那時候她狀態很不好，反覆無常的精神疾病折磨著她，讓她一看到這個兒子就忍不住癲狂。
因為沒辦法及時聯系到在對岸的親人，而她也不願意提供任何生父的消息，在最後，梁聿風被送進了孤兒院。她偶爾會去看他，但是大多數時候是責罵他。
那時候她把對婚姻的不幸都歸結於這個孩子身上。如果他夠優秀，是不是她就不會落到今天的境況？
之後她漸漸明白，一段婚姻經營失敗的原因，在於家長，而不在於無辜的稚子。
後來她把梁聿風接回家，問他，“怎麽突然願意回來了，是原諒媽媽了嗎？”
梁聿風很久沒說話，他一只看向窗外，態度很冷淡。
“她要走了。”
彼時的梁桉並不知道“她”是誰，她還以為是梁聿風在院裏的玩伴。
後來溫今宜來到家裏才明白。
原來是她。
“剛剛看見你們站在樹下說話，給你們畫了一幅畫。”思緒收回，梁桉把畫架上的畫紙取下來，這是她第一次送梁聿風禮物，還有些緊張，轉念一想，把畫紙遞給了溫今宜。
“畫的有點簡單，很多年沒碰了。”
溫今宜把畫紙接過來，畫上還有油墨未幹的清香氣，她笑了笑說，“我覺得挺好看的，是不是？”
梁聿風正在啟動車子的前夕，聞言湊過來瞥了一眼。
這幅畫畫的應該是他和溫今宜在橘子樹下說話的那個時刻，她站在高高的花壇上，因為在試探他的緣故，一雙笑眼溢滿狡黠的光，就這樣自上而下地打量著他。
而梁聿風單手插兜站在她右前方的位置，他仰著頭，額前的碎發隨風揚起，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也許是怕她摔下來，他空出的一只手略微向前，作勢要抱住她的動作，神情無比專註。
陽光正好，一切都剛剛好。
如果她突然跳下來，他一定會抱住她。
梁聿風沒有對這幅畫發表太多意見，挺言簡意賅來了句，“回頭掛公司去。”
“好高調。”溫今宜“嘶”了一聲，“要掛也是掛你公司。”
“就要這麽高調。”梁聿風從口袋裏拿手機給她，“拍個照，等會發朋友圈。”
？
好愛炫耀的男人。
“你要不要覆印一下，給set sail 當宣傳單啊？”
梁聿風摩挲著下巴：“也不是不行。”
溫今宜：“我看你要破產。”
梁聿風也說：“那剛好，待業在家，你養我。”
他們兩個有來有回，誰也不讓著誰。
梁桉坐在後排，忽然“噗嗤”一笑。
也是她這聲笑，讓溫今宜意識到後座是有人的，而且還是一位長輩。
她趕忙收住話，兩手擺在膝蓋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梁桉說：“看見你們這麽幸福我就放心了，實話說今天看見你們教小朋友就好像看見你們帶孩子一樣。”
不會進入催生這一part了吧？
溫今宜下意識看向梁聿風，而後者也掃了她一眼，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誰知道梁桉發自內心地說：“如果不是確認百分之百的幸福，就不要去選擇生小孩。”
“孩子沒有選擇出生的權利，但我們作為父母，有幫助他們選擇幸福的義務。”
空氣裏的氛圍一下變得很靜，靜到只有車子行駛在路面上發出的聲音。
溫今宜意識到這句話梁桉其實並不是想說給她聽，她咬住下唇，去看梁聿風。
他還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好似沒聽見似的，搖下半盞車窗，風嗚嗚咽咽從外面灌進來，撲面的涼意將他的聲音裹挾在風裏。
他說：“是挺有道理的。”
梁桉緊緊掐住手心：“這一點我沒有做到，所以我要向我的孩子道歉。”
她的目光看向梁聿風，而梁聿風並沒有看她。
他只是分外專註的開著車，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話，風吹過他的臉頰，他想起了很多的記憶。
從出生就不被祝福的孩子，要說他心裏全無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能原諒嗎？
能。
因為足夠幸福了。
車在梁桉的住處停了下來，梁聿風還是沒有給她這句話一個答案。道歉不過是對做錯事的人的心理寬恕，至於應或不應，全無意義。
梁桉應當也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比起親近他這個兒子，她更願意千百次去那個孤兒院行善事，做好事來寬恕自己的靈魂。
等梁桉最後，溫今宜很久都沒有說話。
對於梁聿風的過去，他一向語焉不詳，但三言兩語拼湊起來，也大概知道他小時候是怎麽回事。
難怪他和她說考第一並沒有什麽用。
原來是因為他自己考過，被逼著拼命努力樣樣得第一也挽回不了一個要離開的父親。
心裏就像被鈍刀子拉過一樣泛起細密的疼。
這種心疼的神色一直蔓延到車開到金沙灣樓下。
梁聿風摁了一下車喇叭，把她的思緒拉回來。
他笑吟吟的，看不出來情緒受影響，反而饒有興致打趣她，“怎麽，心疼了？”
“這麽心疼，讓我親一下怎麽樣？”
氣惱他這時候還有插科打諢的能力，溫今宜沒什麽震懾力地瞪了他一眼，再開口，她聲音已經含了澀意。
“被人拋棄的感覺是什麽樣的？”
“挺絕望的。”梁聿風聳了下肩膀，看向她，“不過遇到喜歡的人，又覺得都無所謂。”
他從風衣的口袋裏摸出煙盒，拿出一支放在手裏敲了敲。
也是這時，溫今宜踮起腳，吻了他一下。
他手裏夾著的煙就這麽掉在地上，咕嚕嚕滾進剛下過雨的水坑，泡了水，他的心裏發癢，嗓子也開始癢。
溫今宜還在為他的過去而難受，尤其聽見他用這麽雲淡風輕的語氣開口。
一直以來她都是被安慰的那一方，所以她有時候會下意識忽略到梁聿風背後的故事，總是覺得他堅強又可靠，似乎永遠不會被打敗。
溫今宜看著他說：“你要開心。”
梁聿風懶懶哼笑：“再來一下。”
看在他今天如此“淒慘”的境況……溫今宜攀住他的胳膊，一秒一個，連著親了他五口。
臉皮在這時候已經漲紅，羞恥心一次又一次被勾到下限。溫今宜秉持著親完就跑的原則，倉皇失措地留下一句，“好了！還剩下92個。”
她對他的秘密還真是鍥而不舍。
梁聿風捂著唇角低低的笑，看著她的背影小跑進別墅大門，不小心踩到的水坑讓她不得不拎著裙擺小心的走，生動美好的像一幅畫。
他拎著外套在她後面慢悠悠的走，放在車裏的那幅畫被他拎在手上，美好的一刻變成了永恒。
等梁聿風進去的時候，溫今宜已經抱著lucky在餵貓條了。
她假裝沒有看見他，低垂的馬尾垂在肩膀，別有一番溫婉動人的樣子。
梁聿風伸手，撥去遮擋她視線的長發。
果然臉頰一片緋紅的顏色，他假裝沒看見，若無其事繞到身後為她紮頭發。
蝴蝶發帶他綁的不是很習慣，也是第一次為女孩子做這種事情，修長的手指從她的發間傳過，這個角度剛剛好，能看見她溫和的臉龐。
梁聿風驀然想到車裏那個戛然而止的話題。
他笑了下：“不管怎麽樣，我可以保證，未來我的孩子會出生在一個非常有愛的環境。”
“當然，如果你不想要的話，我們也可以不要小孩。”
梁聿風說：“一切以我妻子的意願為主。”
他第一次用“妻子”這個詞稱呼她。
這個詞語有些過分鄭重其事了，坐在他身前的溫今宜控制不住地看了他一眼，卻只能看見他搭在她肩膀上的一雙手。
他的手很好看。
溫今宜從見第一面就喜歡。
後來也是這雙手牽著她走過很多泥濘，她從來沒有想過生命裏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陪伴她這麽久。
結婚那天的誓詞還歷歷在目，“你願意和身邊的人相伴終身嗎？”溫今宜當時覺得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而現在，因為愛情，她開始相信永恒這個詞。
見她許久沒有說話，梁聿風俯身靠近她。
他貼身穿的那件襯衫不小心蹭到了她鎖骨的位置，光滑的料子像握不住的紗撩撥過。
“怎麽，作為我妻子的你不發表一下意見？”
他的氣息帶著溫度，將溫今宜的整個人文火慢燉煮的咕嚕嚕冒泡。
她用發涼的指尖摸了下耳垂，有些結巴地開口，“說、說什麽？”
梁聿風低下頭附在她耳邊說：“生不生？”
“梁太太。”
溫今宜手一抖，lucky從她的懷裏跑掉，她心跳有失常，也感覺燥的慌，從梁聿風的懷裏鉆出來，把陽臺的門拉到最大限度。
她默默從一旁的書架裏抽出一本《道德經》，非常認真地勸誡他，“少兒不宜的話題要少說。”
其實是因為她自己受不住吧。
看著她小古板的樣子，梁聿風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正常的成年人話題嗎？”
不等溫今宜有反應，他已經自己將話接了下去，吊兒郎當開始拖長音調——
“哦，我們家今今是小朋友呀。”
“那過來，讓你梁哥哥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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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聿風的話戛然而止。
他伸手抓了一下頭發, 看向她，似乎有想說的話。
但又沒有說出口。
想幹脆破罐子破摔, 告訴她全部。
但又總是擔心，甚至在腦子裏反覆想，溫今宜生氣的時候要怎麽哄？
幾度糾結，他更加煩躁地抓了把頭發。
抱著手臂擡起下巴睨她：“我和他，你更喜歡誰？”
從來沒有見過梁聿風這麽糾結猶豫的樣子。
溫今宜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比起一開始被隱瞞的不快, 現在揣著明白逗梁聿風顯然更讓她覺得有趣。
她佯裝思考, 仰起頭視線在他臉上打轉幾圈，似乎在斟酌, 又似乎在考慮。
梁聿風忍無可忍, 掐著她的腰逼近。
他問：“如果他現在站在你面前呢？”
這個角度, 溫今宜踮起腳尖, 鼻息剛好湊到他脖頸的地方。她偏過頭輕輕聞了聞，雙臂摟住他。
“你身上的香水味, 和這顆橘子樹的味道好像。”
梁聿風捏住她的臉, 假裝很兇，“不可以轉移話題, 溫今今。”
“這種問題, 你要快點說，你喜歡的只有我。”
連自己的醋都要吃？
溫今宜“嘖”了一聲, 也捏住他的臉, 看著梁聿風被她捏到變形的臉, 她眼中笑意更濃，“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能裝呢, 梁聿風？”
她最後喊他名字尾音上揚，揶揄的意思更明顯。
梁聿風站在原地楞了一秒，感受到她的體溫就在咫尺，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認輸。
他聳了下肩膀，歪著腦袋看向溫今宜，“你送我一張原諒卡，我現在可以用這張卡嗎？”
本來就是為了今天準備的。
溫今宜唇角彎彎：“當然可以。”
“我就是他。”梁聿風視線斂下來，收掉那些所有渾不吝的氣息，他用無比認真的語氣看著她說，“當時我不告而別，再見面我以為你忘記了我。”
“後來我開始慶幸你忘掉了我，因為這樣我可以以一個完美的身份出現在你的面前。孤兒院的記憶對你來說很痛苦，我擔心用這樣的身份出現會喚起你痛苦的回憶。”
“我怕你會想要遠離，而我太想和你有個很好的結局。”
以前的梁聿風是什麽樣？
孤僻、冷漠，是孤兒院裏赫赫有名的“問題少年”，溫今宜向他示好過很多次，他從來懶得理會。
後來有一次看見她哭，他只是伸手扶了她一下。
她卻撲過來，好像他是她的救世主。
“那你身上的香水味是什麽意思？”溫今宜帶著了然的笑意看向他，“引誘我？”
梁聿風啞然。
那瓶香水是他托人特調的味道，他想要保留記憶中這顆橘子樹的味道，也想要……讓她想起他。
想也不想。
就是這樣兩種覆雜的情緒讓他如一葉小舟在情與愛的海洋裏幾乎要溺斃，最後海浪翻湧，他在名為“溫今宜”的港灣棲息。
想到此，梁聿風目光柔和下來，日光低沈，他整個人也仿佛眷了一層溫柔繾綣的暖色調，看著她，滿是溫情地說，“對，我就是在引誘你。”
在那個雨夜，他站在天臺上想要一躍而下被她拉住的那個時刻。
就已經註定他這一生都會是她的追隨者。
得知她的新名字叫“溫今宜”的那一天。
他創立了“京宜”。
梁聿風撫上她的長發，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和我說如果誰和你不告而別，你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溫今宜臉上出現吃驚的神色：“你怎麽還記得這句話。”
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個時刻說出的這句話，只記得當初被扔進孤兒院也是滿心憤懣，帶著一股決然放出“豪言壯語”，其實是膽怯，她脆弱得不能再接受生命裏的任何一個人離去。
梁聿風輕笑一聲，語氣帶了點張揚，“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
“那都是小時候說的，現在長大了才沒有那麽決絕。”溫今宜往前走了兩步，朝梁聿風伸出懷抱，“來吧，向你分享一個我這麽多年保持快樂的秘籍。”
秘籍什麽，梁聿風沒多大興趣。他挑了挑眉，朝著現成的擁抱走過去。
他整個人搭在溫今宜的肩膀上，她說一句，他“嗯”一聲，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頸部，像撓癢癢似的。
溫今宜有些難耐，動了動肩膀，想要推開。
卻被他反客為主，抱得更緊。
沒辦法，她只好隨著他抱，她邁著腿往前走，梁聿風也跟著她往前邁，他像巨大的樹懶，趴在她這顆面包樹上。
“快樂的秘籍就是要斷舍離。”溫今宜說，“扔掉所有的昨天，人生的腳步才會變得更輕盈。”
她扭頭看向梁聿風，很認真地捧著他的臉說，“你說希望我永遠快樂，我也希望你能忘掉所有不快的過往。可以不原諒，但要淡忘，要向前走。”
“我這不是向前了嗎？”梁聿風和她咬耳朵，“好好學習，努力工作，還和你結婚。”
“因為有你，我得償所願，也有了歸港。”
所謂愛，即是自卑棄暗投明時刻。
或者步步深陷，或者轉身應候解放。
他即將解放，迎入名為“溫今宜”的新生。
想到此，梁聿風全身上下說不出來的輕松。
他開始看著溫今宜說：“我坦白了。”
“是不是要給我一點獎勵？”
溫今宜說：“只有這麽大的小孩子才有要棒棒糖的機會。”
誰知梁聿風卻說：“我不要糖果。”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連流，帶著點意味深長的暗示以及明晃晃的引誘。
溫今宜情不自禁抿住唇，別過臉避開他灼熱的目光，問，“要什麽？”
“你總是這樣，溫今今。”梁聿風悶悶地笑出聲，他幹燥的指腹擦過她的嘴唇，“明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卻還要裝作不知道。”
“一定要我說出來——”梁聿風的氣息靠近，他裹著笑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要親親。”
他湊過去，點了點自己的臉頰，笑得很壞。
“要你親我。”
“你不也是這樣。”聽到他的話，溫今宜臉上泛起一抹濕熱，她扭過頭也控訴他，“明明知道我不好意思，還……”
剩下的話溫今宜沒好意思說完。
她扭過頭，唇在他的臉頰一擦而過，像一把羽毛扇，只是撓得是溫今宜的心。
梁聿風還保持略彎腰的姿態，唇角勾著散漫的笑意，似乎不等到她這個吻誓不罷休。
見狀，溫今宜只好踮起腳尖。
她湊過去，睫毛要先碰到他的臉頰，她很緊張，睫毛抖個不停。
梁聿風溢出輕輕的笑，似乎在笑她膽小。
溫今宜咬住下唇，閉著眼睛大膽靠過去，卻在即將碰上的一秒鐘猛的睜開眼睛，她也笑，用指尖代替了嘴唇，狡黠地就想要離開。
梁聿風早就料到她有這麽一手。
垂在身側的手略一擡起，就這麽摟住她的腰。他用力往前一攬，溫今宜整個人撞進他懷裏，也自然而然親上了他的臉頰。
“擅長逃跑的小鬼。”梁聿風捏了捏她的耳垂，發燙的溫度，和他灼熱貼近的呼吸混淆在一起，他像獵手，在她耳邊低語，“溫今今，你可真不老實。”
被抓住的心虛一下蔓延，溫今宜摸了摸鼻子，假裝沒聽明白。
“什麽？”
梁聿風曬笑一聲，尾調拖得很長。
“我說——親到了。”
親到就親到，幹嘛還要說出來！
溫今宜揉著耳朵發紅的部分，裝作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從口袋裏摸出車鑰匙往前走。
到停車的地方，她腦子裏忽然靈光一現，將梁聿風抵在車門口問，“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瞞著我？”
梁聿風摸了摸鼻子，回答的也挺老實。
“還有一件事。”
“什麽？”溫今宜眼神掃過去，開始暗戳戳威脅他，“現在坦白還有得救。”
沒想到梁聿風這回坦坦蕩蕩看著她說：“我不告訴你——”
可他越是這樣說，溫今宜心裏越好奇。
對上她“求知”的目光，梁聿風一反常態沒有滿足她的願望。
他毫不留情地拉開駕駛室的車門，擡了擡下巴問她，“還不走？”
“到底是什麽呀，梁聿風。”溫今宜還是有點好奇，“和我有關？”
梁聿風沒回答這個問題。
那就是真的和她有關。
溫今宜的好奇心已經到達了一個巔峰，就好像你明知道眼前有一道大餐，但是餐廳的服務生突然告知你做這道菜的廚師無法到達現場，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釣得人很難受。
梁聿風唇角勾了勾，手指轉動音響，放出來的歌剛好是那首《愛要怎麽說出口》。
他要怎麽說出口？
難不成和溫今宜說，我暗戀了你十年，從見面的第一天開始就對你蓄謀已久。
這太難說出口。
梁聿風“嘖”了一聲，點了點自己點臉頰，笑容不吝。
“親我一百下才告訴你。”
哪有人這樣！
溫今宜氣急敗壞說：“剛剛已經親三下了！”
“哦——那就是還有97下。”梁聿風打了一圈方向盤，打算去大門口接梁桉。
車停下來的時候，梁桉還沒到。
梁聿風偏過頭來問她：“你現在要親嗎？”
他一本正經的語氣都快要讓溫今宜覺得他們在做一筆非常可觀的投資了。
她眨了眨眼睛，對他做了個手勢。
“那說了，從現在開始，我不主動親你，你也不能來親我。”
“畢竟到時候也說不清到底記不記數。”
沒想到她思維反應能力這麽快，梁聿風一下變成了吃虧的一方。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車門被拉開，梁桉上了後座。
一切調情的話不適宜在家長面前說，他住了嘴，只是似笑非笑盯著溫今宜看。
溫今宜被他看到心裏發毛，悄悄拉高衣領，遮住一半的下巴。
梁桉臨走的時候把畫的畫送給了孤兒院的小朋友，一人一副肖像畫，在畫的旁邊寫上各自的名字和生日。
其實這一項工作比畫畫進行的時間要久很多。
很多孩子是沒有名字和生日的，孤兒院統一為他們起的名字又很容易記混，明明是代表愛的名字，在他們的口中卻變成無比陌生的詞匯。
看到這一幕，梁桉心裏非常不好受。
她想到幼年被自己扔進孤兒院的梁聿風，那時候她狀態很不好，反覆無常的精神疾病折磨著她，讓她一看到這個兒子就忍不住癲狂。
因為沒辦法及時聯系到在對岸的親人，而她也不願意提供任何生父的消息，在最後，梁聿風被送進了孤兒院。她偶爾會去看他，但是大多數時候是責罵他。
那時候她把對婚姻的不幸都歸結於這個孩子身上。如果他夠優秀，是不是她就不會落到今天的境況？
之後她漸漸明白，一段婚姻經營失敗的原因，在於家長，而不在於無辜的稚子。
後來她把梁聿風接回家，問他，“怎麽突然願意回來了，是原諒媽媽了嗎？”
梁聿風很久沒說話，他一只看向窗外，態度很冷淡。
“她要走了。”
彼時的梁桉並不知道“她”是誰，她還以為是梁聿風在院裏的玩伴。
後來溫今宜來到家裏才明白。
原來是她。
“剛剛看見你們站在樹下說話，給你們畫了一幅畫。”思緒收回，梁桉把畫架上的畫紙取下來，這是她第一次送梁聿風禮物，還有些緊張，轉念一想，把畫紙遞給了溫今宜。
“畫的有點簡單，很多年沒碰了。”
溫今宜把畫紙接過來，畫上還有油墨未幹的清香氣，她笑了笑說，“我覺得挺好看的，是不是？”
梁聿風正在啟動車子的前夕，聞言湊過來瞥了一眼。
這幅畫畫的應該是他和溫今宜在橘子樹下說話的那個時刻，她站在高高的花壇上，因為在試探他的緣故，一雙笑眼溢滿狡黠的光，就這樣自上而下地打量著他。
而梁聿風單手插兜站在她右前方的位置，他仰著頭，額前的碎發隨風揚起，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也許是怕她摔下來，他空出的一只手略微向前，作勢要抱住她的動作，神情無比專註。
陽光正好，一切都剛剛好。
如果她突然跳下來，他一定會抱住她。
梁聿風沒有對這幅畫發表太多意見，挺言簡意賅來了句，“回頭掛公司去。”
“好高調。”溫今宜“嘶”了一聲，“要掛也是掛你公司。”
“就要這麽高調。”梁聿風從口袋裏拿手機給她，“拍個照，等會發朋友圈。”
？
好愛炫耀的男人。
“你要不要覆印一下，給set sail 當宣傳單啊？”
梁聿風摩挲著下巴：“也不是不行。”
溫今宜：“我看你要破產。”
梁聿風也說：“那剛好，待業在家，你養我。”
他們兩個有來有回，誰也不讓著誰。
梁桉坐在後排，忽然“噗嗤”一笑。
也是她這聲笑，讓溫今宜意識到後座是有人的，而且還是一位長輩。
她趕忙收住話，兩手擺在膝蓋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梁桉說：“看見你們這麽幸福我就放心了，實話說今天看見你們教小朋友就好像看見你們帶孩子一樣。”
不會進入催生這一part了吧？
溫今宜下意識看向梁聿風，而後者也掃了她一眼，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誰知道梁桉發自內心地說：“如果不是確認百分之百的幸福，就不要去選擇生小孩。”
“孩子沒有選擇出生的權利，但我們作為父母，有幫助他們選擇幸福的義務。”
空氣裏的氛圍一下變得很靜，靜到只有車子行駛在路面上發出的聲音。
溫今宜意識到這句話梁桉其實並不是想說給她聽，她咬住下唇，去看梁聿風。
他還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好似沒聽見似的，搖下半盞車窗，風嗚嗚咽咽從外面灌進來，撲面的涼意將他的聲音裹挾在風裏。
他說：“是挺有道理的。”
梁桉緊緊掐住手心：“這一點我沒有做到，所以我要向我的孩子道歉。”
她的目光看向梁聿風，而梁聿風並沒有看她。
他只是分外專註的開著車，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話，風吹過他的臉頰，他想起了很多的記憶。
從出生就不被祝福的孩子，要說他心裏全無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能原諒嗎？
能。
因為足夠幸福了。
車在梁桉的住處停了下來，梁聿風還是沒有給她這句話一個答案。道歉不過是對做錯事的人的心理寬恕，至於應或不應，全無意義。
梁桉應當也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比起親近他這個兒子，她更願意千百次去那個孤兒院行善事，做好事來寬恕自己的靈魂。
等梁桉最後，溫今宜很久都沒有說話。
對於梁聿風的過去，他一向語焉不詳，但三言兩語拼湊起來，也大概知道他小時候是怎麽回事。
難怪他和她說考第一並沒有什麽用。
原來是因為他自己考過，被逼著拼命努力樣樣得第一也挽回不了一個要離開的父親。
心裏就像被鈍刀子拉過一樣泛起細密的疼。
這種心疼的神色一直蔓延到車開到金沙灣樓下。
梁聿風摁了一下車喇叭，把她的思緒拉回來。
他笑吟吟的，看不出來情緒受影響，反而饒有興致打趣她，“怎麽，心疼了？”
“這麽心疼，讓我親一下怎麽樣？”
氣惱他這時候還有插科打諢的能力，溫今宜沒什麽震懾力地瞪了他一眼，再開口，她聲音已經含了澀意。
“被人拋棄的感覺是什麽樣的？”
“挺絕望的。”梁聿風聳了下肩膀，看向她，“不過遇到喜歡的人，又覺得都無所謂。”
他從風衣的口袋裏摸出煙盒，拿出一支放在手裏敲了敲。
也是這時，溫今宜踮起腳，吻了他一下。
他手裏夾著的煙就這麽掉在地上，咕嚕嚕滾進剛下過雨的水坑，泡了水，他的心裏發癢，嗓子也開始癢。
溫今宜還在為他的過去而難受，尤其聽見他用這麽雲淡風輕的語氣開口。
一直以來她都是被安慰的那一方，所以她有時候會下意識忽略到梁聿風背後的故事，總是覺得他堅強又可靠，似乎永遠不會被打敗。
溫今宜看著他說：“你要開心。”
梁聿風懶懶哼笑：“再來一下。”
看在他今天如此“淒慘”的境況……溫今宜攀住他的胳膊，一秒一個，連著親了他五口。
臉皮在這時候已經漲紅，羞恥心一次又一次被勾到下限。溫今宜秉持著親完就跑的原則，倉皇失措地留下一句，“好了！還剩下92個。”
她對他的秘密還真是鍥而不舍。
梁聿風捂著唇角低低的笑，看著她的背影小跑進別墅大門，不小心踩到的水坑讓她不得不拎著裙擺小心的走，生動美好的像一幅畫。
他拎著外套在她後面慢悠悠的走，放在車裏的那幅畫被他拎在手上，美好的一刻變成了永恒。
等梁聿風進去的時候，溫今宜已經抱著lucky在餵貓條了。
她假裝沒有看見他，低垂的馬尾垂在肩膀，別有一番溫婉動人的樣子。
梁聿風伸手，撥去遮擋她視線的長發。
果然臉頰一片緋紅的顏色，他假裝沒看見，若無其事繞到身後為她紮頭發。
蝴蝶發帶他綁的不是很習慣，也是第一次為女孩子做這種事情，修長的手指從她的發間傳過，這個角度剛剛好，能看見她溫和的臉龐。
梁聿風驀然想到車裏那個戛然而止的話題。
他笑了下：“不管怎麽樣，我可以保證，未來我的孩子會出生在一個非常有愛的環境。”
“當然，如果你不想要的話，我們也可以不要小孩。”
梁聿風說：“一切以我妻子的意願為主。”
他第一次用“妻子”這個詞稱呼她。
這個詞語有些過分鄭重其事了，坐在他身前的溫今宜控制不住地看了他一眼，卻只能看見他搭在她肩膀上的一雙手。
他的手很好看。
溫今宜從見第一面就喜歡。
後來也是這雙手牽著她走過很多泥濘，她從來沒有想過生命裏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陪伴她這麽久。
結婚那天的誓詞還歷歷在目，“你願意和身邊的人相伴終身嗎？”溫今宜當時覺得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而現在，因為愛情，她開始相信永恒這個詞。
見她許久沒有說話，梁聿風俯身靠近她。
他貼身穿的那件襯衫不小心蹭到了她鎖骨的位置，光滑的料子像握不住的紗撩撥過。
“怎麽，作為我妻子的你不發表一下意見？”
他的氣息帶著溫度，將溫今宜的整個人文火慢燉煮的咕嚕嚕冒泡。
她用發涼的指尖摸了下耳垂，有些結巴地開口，“說、說什麽？”
梁聿風低下頭附在她耳邊說：“生不生？”
“梁太太。”
溫今宜手一抖，lucky從她的懷裏跑掉，她心跳有失常，也感覺燥的慌，從梁聿風的懷裏鉆出來，把陽臺的門拉到最大限度。
她默默從一旁的書架裏抽出一本《道德經》，非常認真地勸誡他，“少兒不宜的話題要少說。”
其實是因為她自己受不住吧。
看著她小古板的樣子，梁聿風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正常的成年人話題嗎？”
不等溫今宜有反應，他已經自己將話接了下去，吊兒郎當開始拖長音調——
“哦，我們家今今是小朋友呀。”
“那過來，讓你梁哥哥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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